温昼

17

午夜，一辆的士从远处驶来，刺眼的车灯打的很长。停在了嘉世主楼外。

乘客对司机道了声谢谢，打开车门走下来。猎猎的风吹起了他衣服的下摆。

“见鬼，今晚上怎么这么冷，前几天还挺热乎呢。”他紧了紧领口，“那什么，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里阴森森的，天上基本没有光，有种乌云盖顶的感觉，黑漆漆的云层特别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一栋一百五十多米的高大建筑依然是灯火通明。

现在还只算前戏，约莫着再过二十分钟左右雨就要开始下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大雨转暴雨，正合黄少天的心意。

嘉世这里很是气派，他来过不止一次，以前和魏琛一起谈生意的时候去过，认识了他们那个吊儿郎当嘲讽脸的王牌，之后偶尔会找他打几次架，虽然他总是不答应，为了这个黄少天还搞过几次破坏——今天的目的基本上也是这个，不过这次比较严重，他打算直接把嘉世给炸了。

前门是锁着的，有守卫看守，虽然说这区区几个守卫不算事，但也免不了打草惊蛇，黄少天绕到了建筑的后身，翻了进去。

后门有两部电梯，一部是为了给重要人物出入的高速电梯，而另一部则是运送货物的大载重电梯。黄少天想还是低调点走普通电梯吧，毕竟他也做不到雄赳赳气昂昂地闯进来。

结果没想到的是这里也有人把守，见了黄少天的保安过来：“你是谁？怎么翻后门？”

黄少天摘下风衣的帽子：“怎么啦不认识我了？我来过好几次我是夜雨声烦呐！你看我都记得你了，小王是吧？今天你们叶队请我来喝茶，他说有很重要的任务。结果下午我忘了现在专门赶过来了，我看前门都关了比较麻烦干脆就来这儿了。”

保安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黄少天来回踱着步子，保安警惕地摸了摸腰间的枪，黄少天白了他一眼：“我说你不要紧张嘛，拿什么枪，我真的是来喝茶的，你以为什么事情都得你知道啊，嘉世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还能跟你说不成？你算老几啊！”

“你还是赶快放我进去，这是高层机密你懂不懂，耽误了可是要负责，你不知道就对了。”黄少天喋喋不休，晃荡走到他身后，抬起手。

保安一把抓住黄少天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很轻松就抓住了，对方根本没用什么力道，也并没有抵抗。

“喂喂大哥我就抬个手想捋捋头发，应该我问你才对吧？”黄少天睁大了眼睛，“而且......我可不是你这样的alpha，松手好痛的哦。”

保安愣了一下，他的确是认识这个人，但是以前都是叶秋带他来，从未和这位夜雨声烦打过交道，现在抓在手里的手腕很纤细，不像是alpha，不禁有些脸红：“对不——”

黄少天没等他说完，抬腿用膝盖狠狠顶了一下他的腹部，趁他弯下腰，给了他后脖颈一个手刀，保安软软地倒在地上。

“啧啧啧，废柴。”黄少天从他兜里翻出电梯卡，“以后找人可得慎重，蓝雨可不能有这样的货色，这不是等着人来收拾么。”

黄少天站在门前，供员工运货的普通电梯是不需要电梯卡的，而高速电梯只有刷卡才能启动，平时有重要客人接见，保安就负责送客人上楼，所以身上有卡。之前黄少天是打算走普通电梯，现在兜里揣着卡就改了主意。

一般来说电梯里都是有摄像头的，而且监控室里会一直有人看着。高速电梯上升得快，等到监控室里的人察觉到电梯了进来了个不速之客起码他都能到十多层了，而普通电梯说不定三四层就过来了，黄少天不怕被抓住，可是这样起码也安全点，也能节省时间，不然他需要时间摆脱这些人，又要爬上嘉世三十四楼的武器库，黄少天一贯是机会主义者，身为omega的他体力也不是很强，这样不是纯属找揍吗。

而且他没有多富裕的时间，越早回去越好。黄少天是从窗户翻出去的，赶到了魏琛的一个盘口，拿了点东西就来了这里。他来之前录好了自己的笑声和脚步声，在自已屋子里播放，锁上门，同时打开电脑放点视频来掩人耳目，不会特别吵又会让人隐隐约约听到，产生一种黄少天一直呆在屋子里的错觉——可是说不定徐景熙大晚上没事闲的就来找他，为了避免意外最好还是快些回去。

黄少天想着刷卡踏进了高速电梯，两个摄像头在里面墙角上闪着灯。黄少天按下第三十四层。

上到第十四层，耳边想起了警报声，同时黄少天看见从二十到三十层按钮上的灯全部亮了，显示有人在外面按了电梯。

已经有人发现他了，时间和黄少天预想的差不太多。

黄少天按下十六层，电梯停下。

据他所知十六层是嘉世的医疗层，一般时候人少，而且没有太多高端的监控设施。

黄少天走出来，把手伸进风衣里，从身侧拿出了一把M9A1手枪，这已经装好子弹了，黄少天把手枪上膛。环顾了一下，这里附近大概有四个摄像头，黄少天扣动扳机，用最快的速度一一把它们解决，枪膛已经有些热了。之后他又毁了墙上的开关，这一层的灯全部都灭了，唯有一个安全紧急灯固执的亮着，质量似乎是不太过关，还没有手电亮。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过来，人们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的去向，在电梯监控里看见他是停在了十六层，但是一出电梯就把摄像头都摧毁了，灯又全熄火了，现在也不知道是在哪里。

一些人在这里徘徊了一会，留了两个人，其他的分散到了这一层的个个区域。

黄少天现在就蹲在这两个人头顶上方的吊灯上，心说嘉世这东西质量真心好，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这灯也没事，当真是不服不行，想他小时候在魏琛那边拽着吊灯打秋千结果灯掉下来把地砸出了个大坑，魏琛追着他从一楼达到十楼。问为什么魏琛不继续追了，是原谅他了吗？答曰是没有，因为当时魏琛那里总共就只有十层。

黄少天轻巧地翻下来，故技重施，用力劈了一个人的后脖颈，那人就昏了过去，另一个人想叫，黄少天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他就狠狠咬了黄少天一口，黄少天一着急拿着枪托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下，利落地倒下了。

黄少天借着那一点点灯光看看手掌，幸好没咬伤，这哥们真是属狗，有没有狂犬病还不一定呢。

黄少天想了想，又走到电梯前，用手枪打了几下那扇普通电梯的门，出现了裂缝。但是没打开，声音有些大，刚刚分散出去的人听见了可能又要回来。

手枪里能装十五发子弹，他就只有这么多，现在只剩六发了。黄少天看看倒在地上那两个人：“哥们啊对不住了，也不知道你们总裁给不给付医药费。”

然后他举起其中一个人，那个人稍微有点重，黄少天抓着他的腿，用力往门上乎，哐哐哐哐，听着都疼。

门终于是被砸开了，黄少天扔下他，那个人现在昏迷不醒，整个肩膀上都是鲜血，热乎乎地淌了他一身。黄少天叹了口气丢下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救。

按下那扇普通电梯三十三层的电钮，从下往上看，电梯正一节一节地上来。

黄少天强行打开门是有目的的，黄少天打算跳到电梯的顶上。

之前这一层的摄像头已经报废了，黄少天在这里按电梯，处在监控室里的人只能通过普通电梯里的监视器，看到电梯在向上升，到这一层开了，但是却没有人上来，谁都不知道黄少天是跳到了电梯上，电梯的通道里又没有摄像头。

电梯大概是到十四五层的时候，黄少天跳下来落到电梯的顶上，电梯继续一节节地上来。

黄少天稍微歇了口气，电梯就停在了三十三层，黄少天站在电梯上，正对着三十四层的门。

黄少天用五发子弹把门给打开，一路狂奔，直到嘉世的武器库，但是有层门把他和黄少天隔绝开来。

黄少天庆幸自己没多浪费，还好还剩一发子弹。用最后一发子弹打中了锁，黄少天进去，把那只M9A1随手丢在一旁。

嘉世的武器库十分丰富，黄少天简直像顺几把枪，可惜他现在寄徐景熙篱下，拿回来了没地放——总不能塞枕头里吧？

有人正从电梯上来。事不宜迟，黄少天从兜里拿出一小块肥皂。

这是c4塑胶炸药，就像可随意揉搓，制成各种形状。而且上面有粘着性材料，可以粘在任何地方，因此还被称为残酷口香糖。而且十分安全，只有用雷管才能引爆。

把它在手里揉团了几下，然后粘在面前的弹药上。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火药，叶秋不知道，一拉弦我就跑，炸的嘉世只剩两根毛。”

黄少天一边哼着歌一边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无线雷管，安放在上面，然后从裤腰带上摸出引爆器捏在手里，然后走到窗户边上，打开。

风依旧很大，外面已经开始下大雨，冲刷着这所城市。

电梯的门开了。

一群人进来，齐齐用枪对准黄少天，只需要一声令下，黄少天的身体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如果往前走，已经没有机会逃跑了，不过没关系，黄少天本来就没想留退路。

他冲他们笑笑，虎牙若隐若现。

“goodbye。”

黄少天按动了手中的按钮，一瞬间，c4炸弹爆炸，震耳欲聋的声响，黄少天跳出窗户，气浪把他往前推了十几米。

他从一百米高的地方坠落，一瞬间的失重感觉让他难受极了，能看到第三十四层正在燃烧，那些刚刚拿枪指着他的人都没幸存，滚烫的鲜血和肉末溅了他一脸。

也就三四秒时间，黄少天拿出了怀里的一根改装过的动力绳，绳子的一端有钢钩，可以牢牢抓住某个东西，他用力把它甩甩出去，雨水夹杂着风把绳子砸得来回晃，最后还是勾住了房檐。

他借着力道荡了一圈，最后砸在了树上。

从树上滑下来，黄少天没敢多停留，闯了几口气，捂住了自己的腰，就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爆炸仍在继续，那一小块c4炸药固然是威力很大，但还不够炸毁这栋建筑，最重要的是因为它导致的连环爆炸，嘉世的武器库里火药和炸弹可不少，这些c4的火力足以引爆它们。直到现在爆炸声还此起彼伏，即使是瓢泼的大雨也没能熄灭这火焰，火光在风雨中喧嚣。

鬼知道叶秋在嘉世放了多少好弹药，如果有个威力大的，连黄少天自己都不能幸免。

他用最大的力气往前跑，纯爷们从不回头看爆炸。

往前跑了四五百米，直到有一声如雷贯耳的爆炸声响，黄少天向前扑倒。等到平息过后，黄少天才回头看了一眼，嘉世大楼已经成了倒塌，熊熊大火仍在废墟上跳跃。

他往前走了好久，才终于看到了出租车，他浑身是血，脸上满是尘土，看起来分外惊悚。司机吓了一跳，生生停在了路边。

黄少天打开车后座的门，靠在车座上，那司机从车前镜里小心地看他。

“看什么看，你晕血啊？”黄少天喘气，他的风衣破破烂烂，已经让他丢了，现在他只穿着一层贴身甲胄，勾勒出身体线条，脸色有些苍白，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一双眼睛格外有神。

司机动了动喉咙，颤抖着摸出手机

随后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了喉咙，刀片割破了皮肤。

“你最好不要动这个念头，把手机丢掉。”黄少天低声说，“我要去南郊。”

黄少天进到屋子里的时候简直要喜极而泣，但是腰部的痛楚牵扯着全身的神经，他从柜子里翻出了医药箱去了洗手间，然后把门反锁。

低头看自己的腰部，鲜血已经渗透了贴身甲胄，这是黄少天的血。

黄少天小心地脱下来，露出精瘦的腰肢，有一道伤口，不是很大，但是深，他轻轻碰了几下，钻心一般的疼，有块黑色的东西，硬硬的，在伤口里。

黄少天抿了抿嘴角，从医药箱里取出医用镊子，纱布，消毒酒精和药水。

首先擦了擦腰部的血迹，直到一个整齐的伤口清晰地显露出来，然后用打火机烧了烧镊子，拿药棉蘸着酒精擦了两下，轻轻夹住伤口里的那片黑色的东西，试图把它取出来。

 一毫米一毫米地往外拉，僵持了将近十分钟，终是未果，疼得黄少天满头是冷汗。 

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他抬手从架子上把毛巾摘下来，折了几折，咬在嘴里。然后用镊子挑开创口旁的血肉。 深呼吸，深呼吸，放轻松，放轻松。黄少天长长吸了一口气，夹住黑片用力快速地往外拔，血液喷在白瓷砖上。

 “唔……哈……痛痛痛痛痛痛……” 

黄少天直接跪在了地上，嘴里的毛巾掉下来，如果不是这条毛巾黄少天觉得自己能把舌头咬掉。他抬头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连眼眶都红了，眼泪在里头打转。

镊子上夹着一小片弹片，那个是当时爆炸的时候迸出来的，扎进了黄少天的腰部，现在伤口在不停地流血。他用毛巾擦了擦刚刚涌出来的血，在伤口上撒了点止血药和止痛药，涂上药膏，用纱布缠了几圈。把带血的衣服棉花毛巾统统烧掉，残骸一并丢进马桶冲走。

世界上最温柔的港湾，就是那软绵绵的被窝，黄少天如是想着爬上床，几乎是脑袋刚贴到枕头上就睡着了，一夜无梦，睡得格外沉。

窗外大雨依然在下。

翌日早上，黄少天还没醒，就有人敲响了徐景熙的门。

徐景熙停下手里的东西：“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刚走两天？”

从他们上次回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天，他们是两天前走的，本来计划要多在外面带一些时间，但是现在就回来了。徐景熙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撑不下去了，但是看到来人春光满面的笑容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李远拉开椅子坐下道，“嘉世已经撤了！”

李远推开门出来，恰好看见黄少天在客厅。

“李远？”黄少天说话很简洁，因为他正啃着一只鸭梨。

“黄少！我跟你说有个特别大的好消息！”李远说。

“什么？”黄少天明知故问，有点小得意，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嘉世撤了呗。

李远喜滋滋地靠过来：“我告诉你啊，嘉世昨天半夜自焚啦！真是天助我大蓝雨！”

黄少天：“......”

没错，没错，的确是天助。

不过不是老天，是少天。

tbc.

 @蓝丁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