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昼

18

之后的故事李远分了十二个章节给黄少天讲了一遍，大意是说嘉世那个诡计多端的识破了蓝雨所在的盘口并突破，蓝雨众人不畏牺牲同反派进行殊死搏斗最终力挽狂澜的励志故事，有一半的章节都是在讲李远是如何扛起保护队长的重任如何进行五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使用押枪技巧打中了对方一人的胳膊，就差拿炸药包炸嘉世碉堡了。

黄少天抬头看看外面的天：“外面天上怎么有这么多牛在飞，好奇怪，李远你看见了吗？”

李远说喻文州和其他人在那边收拾东西，下午回总部，问徐景熙和黄少天要不要去那头。

徐景熙细长的手指在面前那一摊药堆里挑挑拣拣，分好手中奇形怪状的中药，泡在玻璃瓶的酒里。阳光透过透明的液体映射着它，暖黄的颜色亮闪闪的，像在秋天干枯的纤细枝条。

“没兴趣，我还是继续配药酒，”徐景熙轻轻摇晃着，“郑轩上次说他脊椎疼。”

“搞差别待遇，上次我半夜肚子疼找你你还跟我玩放置play呢。”李远啧啧。

“你只是吃饱了撑的，”徐景熙道，“字面意思，吃饱了，撑的。你还是带黄少天去吧，等你们要走了再来找我。”

黄少天收拾好，和李远一起绕小路去找喻文州。

又是熟悉的小路，又是熟悉的铁门。

门上多了一个奋力攀爬的背影。

黄少天站在门下感叹着，为何不是熟悉的人呢。

想当初的那座铁门，冰冷的铁条上长出了盘虬的枝桠，牵牛花盛开在灿烂的阳光下。黄少天低头对上那人浅浅的一笑，无声的情绪在心里酝酿，仿佛呼吸都要停止。

如今同样的一道铁门，只可惜物是人非。看着李远扭动着的身体，黄少天只想冲上去踹他的屁股。

“李远你敢不敢麻利点！”黄少天冲他吼。

“我靠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今天穿的是牛仔裤牛仔裤你造不造！开档了你给我缝啊？！“李远不甘示弱吼回去。

黄少天一下子笑出了声，李远给搞的一愣一愣的。

蓝雨总部的人现在集合在大厅里，郑轩和宋晓正在整理文件和器械。

“嘿，黄少，这几天怎么样？“梁易春胳膊吊在脖子上，下巴上有参差不齐的胡茬。

“有点闲哈，大春你也挂彩啦！队长在哪呢？”黄少天问他。

“在楼上他的房间吧，收拾东西呢。”

黄少天蹬蹬跑到电梯口，按电梯上楼。

喻文州的房间在几楼来着？他想了想，按了四层。

印象太深刻，他现在还记得自己跑到箱子里让喻文州一阶阶往上拖时的惨状。

喻文州在房间里，门虚掩着，他背对着门，面前放着个笔电，时不时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黄少天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背后。

人是有直觉的，就像有人看着你的时候即使他不在你视线范围内也能感觉到某束目光打在了身上，有人靠近的时候也能够察觉得到某个频率的呼吸离自己越来越近。

喻文州下意识转过身，结果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不许动，你被绑架了。”一个浑厚男声响在他耳边。

喻文州身体僵了一下，只有一秒，就缓缓靠在身后人的身上，不出意外的是一个与那声音不相符的年轻身体。

“少天。”

黄少天松开手，露出喻文州满是笑意的眼睛。

“你怎么看出来的。”黄少天在他对面坐下。

“想进来绑架我的人，没有这么容易进来，内部能这样做的人，只有你一个。”

“好吧，听起来我好像挺有特权的。”黄少天说。

“嗯，美女和omega在世界各地都有特权。”喻文州抖出一句至理名言。

原来只是因为性别啊，黄少天犯愁。

“少天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是雷声太大了吗？”喻文州发现黄少天的眼睛下泛着乌青。

“还好还好，我昨天半夜了才睡着。”黄少天说，喻文州问他的时候他稍微有点紧张，总归是说谎了嘛，他也不想骗喻文州，可是人在蓝雨，身不由己啊。

omega是omega，黑道的omega也是omega，终归还是弱势一些，这样的黄少天也是很可爱。“一会去睡一觉吧。“他说。

当时因为喻文州有顾虑，嘉世可能会埋伏在蓝雨总部附近，便临时转移到了这处据点，而现在嘉世出了事故，意味着他们可以回到总部，以防万一喻文州还是派了几名专员先回去，如果没有问题下午其他人再出发。

下午两点钟，是一天最温暖的时刻，现在已经不是黄少天刚刚来那时候的酷暑，天气逐渐转凉，这个时间温度正好，猫咪都喜欢在阳台上找个地方睡懒觉。

昨天忙了一宿，加起来只睡了几个小时的黄少天困意连连，他和喻文州坐一辆车，往后座上一靠就开始打盹，一路上车都颠颠簸簸，额头便在车窗上一下下地撞，乒乒乓乓，特别清脆。

喻文州同样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看看边上的omega不禁有些没辙，肩膀都放在这里了，难道车玻璃很软和么？尔后不动声色地把黄少天扒拉到自己这一边，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肩膀上。

驾驶座上的某郑姓司机全程围观，说：亚历山大。

但是其实在喻文州动黄少天的时候他就醒了，但是他幼稚地没有动静，而是闭着眼睛假寐。脖子过了一会就酸了，黄少天不敢挪地方，就着这个姿势不动如山。

他隐隐约约觉得，喻文州对他应该也是有点特殊对待的，但是他不敢肯定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如果是别人的话，是不是他还会这样做，是不是他对每个人都这么温柔呢。

这些东西想的再多也没有意义，就像考试的时候模棱两可的题，想一个小时也不知道准确答案，最后只能绕进死胡同。既然是这样黄少天也懒得想，他知道一个词叫做活在当下，于是就抱着不轨的心思继续蹭喻文州的肩膀。

有些苦涩的薄荷味信息素都变得甜起来了，路如果能再长一点就更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蓝雨基本上是恢复了原有的作息，虽然道上的混战还没有停止，但是喻文州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说实话这个性子在道上稍微有点软，但是蓝雨的实力的确也没有很强大，没有把握全身而退，这几天也伤了一些元气，喻文州的打算就是把损失降到最小，这几天来处理最近耽搁的生意和伤亡者的损失赔偿。

黄少天偶尔帮忙打打下手或者分分资料，按照以往这样打入敌人内部他一定是二话不说卷着情报走了，要么就是一把火把资料烧了。这么兢兢业业仔仔细细几乎要把自己感动哭了，啊，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一个星期之后喻文州来找黄少天，要去原嘉世废墟那里看看。

刚刚审了上次抓到的那个人，他是嘉世普通的一名成员，具体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说原来嘉世大楼里有一些生意清单和行动机密，还有一些新的开发项目以及新型机械的研究资料，喻文州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给蓝雨提供帮助。

郑轩和宋晓正在和之前被嘉世带走的军火的收货方洽谈，徐景熙最近研制了新的药方，李远忙着处理最近断档的生意，而且这次任务不算很危险，喻文州干脆自己去看看，再带上了黄少天，因为最近发现黄少天处理分析资料的能力都是一级棒。

当然喻文州是有私心的，他没说出来而已。

黄少天喜滋滋地坐上了喻文州的车。

“嘉世的那个不会驴我们吧，话说队长你们是怎么审那个人的？严刑拷打？威逼利诱？灌辣椒水还是老虎凳？难道是色诱？”

喻文州开着车往原嘉世走，听了之后笑着说：不是这样的，只是在他身上绑了个炸药，然后点燃导火线。

黄少天一愣说：那万一他慢两拍不是直接炸死了？太危险了吧？

喻文州回答说：我还没说完，那根线有三米长，而且是哑的。

黄少天足足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心脏。

以前有个段子说一个哥们被判死刑，结果开了好几枪都没打死，最后那哥们哭了说能不能给个痛快我快吓死了。的确，看着自己生命一点点走向尽头却无能为力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看着三米长的火线一点点烧过来的煎熬还不如一头撞死，黄少天心里给那位点了支蜡。

嘉世离这里很远，到达目的地之后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原来的嘉世大楼已经倒塌，虽说是他亲自炸的，看着那一地萧索黄少天也不免有些唏嘘。

从三十四楼开始的爆炸，楼层偏高，最底下的一二层还没有被摧毁，喻文州和黄少天从废墟上进去，走进那座两层的危房，墙壁有点摇摇欲坠的意思，到了二楼就直接露天了。

“这里是不是有点奇怪？我好像闻到了一股挺香的味道......有点酸，桔子？柠檬？”黄少天问喻文州。

“我没感觉，可能这里原来有些水果吧......”喻文州说。

最后黄少天只从二楼柜台里找到了一大叠生意清单，都是已经结了的生意，看收入比蓝雨差了一些，这东西对嘉世有用，但是对蓝雨除了糊墙似乎没有别的作用了。其他的东西连影子都没有，看来那些珍贵资料在高一些的楼层，现在估计已经埋在外面那一堆废墟底下了。

喻文州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见状也没有太遗憾，和黄少天一起往外走。

废墟上磕磕绊绊不好走，钢筋和混凝土块全都堆积在一起。黄少天眼睛尖：“队长，那边。”

喻文州看过去，有一个类似保险箱的东西在那边，被一些混凝土遮挡着，里面有可能有些东西。

“过去看看。”

这地方真是比山路还难走，上上下下的，喻文州在前面，黄少天跟在他后面，跳下那块混凝土块到达那个箱子旁边，但是脚下一滑，好像踩了个什么东西，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前面喻文州的身上，站稳脚跟之后转身看看，赫然被吓了一跳，那竟然是一只被压在混凝土之下的灰白色的断手！

喻文州听见身后黄少天发出了一声惊呼，立刻转身去看，也是稍微惊了一下。

嘉世大楼倒塌的过程中，一定有人没有跑出去，科研人员和一些程序员、医生们的能力和活动效率都不高，有多半是会被留在楼里的，楼一旦倒塌，那些人就会摔死或被砸死，幸存下来的伤者，没有专业的救援，也是九死一生，死伤一定会有的。喻文州有些自责，他之前没有在意这些，但是黄少天却不同，他只是一个omega，看到这种场面受到的影响是巨大的。

可惜喻文州有点多虑，因为黄少天真的只是单纯被吓了一下而已。

“少天？少天？”喻文州抱住黄少天的肩膀，“你没事吧？”

“啊？......我我没事啊......”黄少天有点摸不着头脑。

声音都颤抖了还说没事，喻文州拍拍他的肩膀：“少天，我们不去找东西了，现在就回蓝雨，别怕。”

黄少天转转脑瓜大概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喻文州以为黄少天被吓尿了其实黄少天并没有。

然后选择困难户黄少天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到底应该小鸟依人地靠近喻文州怀里然后嘤嘤嘤，还是露出自己抠脚大汉的一面英勇地说放心吧队长我一点事情都木有！两个小人打得好激烈！

这时候，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喻文州顿了一下，揽着黄少天躲在了那个保险箱后面。

箱子遮挡住了视线，听脚步声，有些急乱，似乎是两三个人在小跑到这里。

喻文州和黄少天对视一眼，侧侧身子，向那边看过去。

三个男人，其中一个进入了嘉世大楼仅剩两层的建筑，另两个人在废墟上搜查着什么。

“是不是，也在找东西？”黄少天抬头，用气音问喻文州，“这些，是嘉世的人吗？”他注视着这两个人，本来想用唇语，但是觉得有点暴露身份，于是用着这种方法，热气喷在喻文州的脖颈上。

“在找东西，是嘉世的人。”喻文州同样用气音说道。

这时候原来进到楼里的那个人出来了，手里拿着刚刚黄少天拿着的生意订单，对同伴说了几句话，离得远，说话声音也不是很大，这里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喻文州和黄少天看着他的口型。

“订单还在，但是被人动过。”喻文州和黄少天一齐说了出来。

喻文州问怀里的黄少天，用唇语说：“你能懂唇语？”

坏了，露馅了。黄少天不知道第几次想给自己一巴掌：“......我就知道一点，那是蒙的。”

那几个人开始在废墟里四处翻找。“在找这个吗？”黄少天指着面前的箱子问喻文州。

“可能是。”喻文州打量了一下这个箱子，箱子右下角已经破损，有一个参差不齐的洞，够人把手臂伸进去。

黄少天同样也看到了，抬头看看喻文州，喻文州对他点头，黄少天把手伸进了里面，摸索了一会，拿出了两个小东西。

“U盘？”

“拿好，他们现在没发现，等他们绕到后面的时候我们就走。”

黄少天依言继续和喻文州猫在这个小旮旯里，他揉揉腰，腰隐隐有些发酸，小腿也有点麻了。黄少天皱皱眉，只是蹲了这么一会，按理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是怎么了？

刚才闻到的那股若隐若现的香味好像又回来了。

那三个人开始到建筑后面去翻找，喻文州松了口气，拍拍黄少天的肩膀打算走，却发现黄少天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他刚刚想问，就有一股香味直冲他的鼻腔，澄澈而清冽的，带着甜腻和轻微的一些酸涩，这味道一下子爆发出来，在空气中弥漫。

喻文州愣了一下，几乎立刻就分辨出了那种气味，吃惊地看向黄少天。

黄少天这时候回过头，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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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丁叮